三日后清晨,薄雾未散。蓝明云在院中演练《水云诀》,灵力如溪流般在经脉中潺潺流转,带来一种奇异的宁静感。只是每当行功至关键处,右臂的赤仙令便会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像一枚沉在心底的烙印。
“师兄,时辰差不多了。”林清瑶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她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的鹅黄衣裙,腰间挂着惯用的药囊,多了几分少女的明媚。
青林镇距林家三十里,两人策马而行。晨风微凉,掠过路旁金黄的稻田。行至一片橘林时,蓝明云不由自主地放缓了马速。
橙黄的果实压弯了枝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蓝明云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能闻到清甜的橘香,甚至隐约听到孩童清脆的笑声……但那感觉如烟似雾,稍纵即逝。
“这里的橘子很有名,回程时买些带回去?”林清瑶见他驻足,提议道。
蓝明云定了定神,驱散那点恍惚:“好。”
镇口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刚出炉的灵麦饼,香脆嘞!”
“上好的止血草,便宜卖呀!”
林清瑶熟门熟路地穿行在摊位间,仔细挑选着炼制丹药所需的药材。蓝明云安静地跟在一旁,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货品,听着市井的喧嚣,心中那份因失忆而产生的疏离感似乎被这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冲淡了些许。
在一个卖草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林清瑶拿起一只栩栩如生的草编蜻蜓,笑着问蓝明云:“这个如何?挂在窗边倒也有趣。”
蓝明云看着那精巧的绿蜻蜓,点点头:“师妹喜欢便好。”他付了钱,林清瑶小心地将它收进药囊里。
采购完药材,林清瑶带着蓝明云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停在一家挂着“古意斋”招牌的旧货铺前。店主是个须发皆白、眼神却清亮的独眼老者,见到林清瑶便呵呵一笑:“林丫头来了?你要的‘凝露草’根须,老头子给你留好了。”
趁老者转身取货的功夫,蓝明云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堆蒙尘的杂物吸引。一本残破不堪、几乎散架的线装书斜插其中,封皮上的字迹早已模糊难辨,但书页间偶然露出的几个墨字——“沧浪”……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在他脑海中激起一圈涟漪。他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刚触及那粗糙的书页,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意念波动顺着指尖传来,仿佛沉睡之物被唤醒了一丝。
“咦?”他轻咦一声,拿起那本残卷。入手沉重,纸张泛黄发脆,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老者捧着凝露草根须回来,看到蓝明云手中的书,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哦?小哥对这本破烂感兴趣?这是不知哪年收来的,字都糊了,也没个名目。你要的话,算你一个铜板,当添头了。”
蓝明云没有犹豫,付了钱,将那本残卷小心地收入怀中。指尖残留的奇异触感,让他心绪微澜。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回程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显宁静。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师兄似乎对那本旧书很在意?”林清瑶侧头问道。
蓝明云摩挲着怀中书卷粗糙的棱角,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莫名联系:“说不清,只是觉得……它似乎在等着我。”
林清瑶没有追问,只是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轻声道:“有些东西,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
回到林家小院,蓝明云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本残卷,在灯下细细研读。字迹确实大多湮灭,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关于水势流转、云气聚散的零碎口诀和图形,与他正在修炼的《水云诀》隐隐呼应,却又似乎更加玄奥深邃。当他尝试按照一个残缺的图示运转灵力时,丹田内沉寂的赤仙令印记突然清晰地跳动了一下,一股暖流随之融入《水云诀》的行功路线,竟让灵力运转变得更加圆融流畅。
他放下书卷,望向窗外静谧的夜色。右臂的印记已经恢复平静,但心底却无法再如表面那般安宁。斩尘剑斩去的记忆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而这本残卷、这跳动的赤仙令,却像悄然渗入的春雨,在无声地唤醒着什么。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已在悄然涌动。那个沙哑的声音仿佛又在灵魂深处低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斩得断记忆……又如何斩得断这宿命的牵引?”
日子如溪水般流淌,蓝明云(蓝石)逐渐习惯了林家弟子的身份。每日晨起练剑,研习《水云诀》,参悟那本无名残卷,偶尔与林清瑶探讨修炼心得。那本残卷如同一个诱人的谜题,字迹虽残,其中蕴含的水势云意却与《水云诀》相辅相成,甚至隐隐有补全和升华之意。他沉浸其中,赤仙令的温热感也成了修炼时一种奇异的伴生触觉,虽不明所以,却也渐渐习惯。
然而,林家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蓝明云正在后山僻静处尝试将残卷中一个关于“云卷”的模糊图示融入剑法,剑势引动周围水汽,在身周形成一片朦胧的薄雾区域。突然,一阵急促的钟声从主峰方向传来——是召集族中核心弟子的警讯!
他收剑赶回演武场,只见气氛凝重。林震天面沉如水,几位长老也眉头紧锁。林清瑶站在父亲身侧,脸色也不太好看。
“发生了什么事?”蓝明云低声问旁边一位相熟的弟子。
“是王家!”那弟子咬牙切齿,“他们的人在我们南坡的‘桐木灵矿’附近闹事,还打伤了几个看守矿洞的师弟!”
桐木灵矿?蓝明云知道那里是林家一处重要的下品灵脉分支,出产一种蕴含温和木属性灵气的桐木石,是林家炼制基础丹药和维持部分阵法运转的重要资源。
很快事实的缘由清楚了,桐木灵矿得管事喝醉了就跑到王家灵兽场补猎,和王家的人闹就起来,失手杀了王家弟子。
林震天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听完三长老的详细禀报。演武场上气氛压抑,众弟子屏息凝神。
“桐木矿管事林莽,醉酒滋事,擅闯王家灵兽场,争执中失手打死王家一名旁系弟子……”林震天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林家以剑立族,家规森严,尤其忌讳仗势欺人、滥杀无辜。此事性质恶劣,更严重的是,给了虎视眈眈的王家一个绝佳的借口。
“林莽何在?”林震天厉声问道。
“已羁押在地牢,等候家主发落。”执法长老躬身回道。
林震天眼中寒光闪烁:“按家规,残害无辜者,当废去修为,逐出家门!此乃其一。其二,王家那边……”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清瑶和蓝明云身上,“清瑶,蓝石,你二人随我去王家堡。三长老,备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