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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混沌识海现残影,孤村暂避理乱麻(1 / 1)

刺目的银光如同退潮般缓缓敛去,巷子里重新陷入一种死寂的昏暗,比之前更甚,仿佛连空气都被刚才那场灵魂风暴抽干了。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张立红的胸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腥甜和窒息的痛苦。

她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双手死死抱着头颅,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脑海中,那场由玉扣碎片引爆的信息风暴仍在疯狂肆虐,如同无数台高速运转却互相冲突的放映机,将光怪陆离、破碎不堪的画面强行塞入她的意识:

——扭曲旋转的深空星图,陌生的星座排列成诡异的几何图案,一颗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球体残骸在虚空中无声漂浮,表面布满狰狞的撕裂痕迹和焦黑的能量灼痕……(巨大的金属残骸)

——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虚空中回响,说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音节和词汇,仿佛某种远古的咒语……(冰冷的机械音)

——无数闪烁跳跃、如同活物的靛蓝色和银白色符文线条,在意识深处疯狂交织、碰撞、湮灭,每一次闪烁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闪烁的符文)

——一个朦胧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女性身影轮廓,悬浮在破碎的星图背景中,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一种跨越时空的、浩瀚而悲悯的注视……(光之女性)

“呃啊……”张立红痛苦地呻吟出声,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被撑爆、撕裂。这些画面和信息碎片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它们混乱、无序、庞杂,带着强烈的非人感和冰冷的疏离,冲击着她作为“张立红”——一个来自现代、脑子里只装着帅哥、豪门梦和唐朝八卦的普通(或者说有点花痴)灵魂的承受极限。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其中任何一个片段,试图理解其含义,但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徒手捞针,只会带来更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意识像一艘在风暴中即将解体的小船,在混乱的信息海洋里绝望地沉浮。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着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如同微弱的电流,穿透了张立红脑海中的混沌风暴,刺入她的耳膜。

是世子!

这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意识中的迷雾!张立红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吞噬她的眩晕和剧痛,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向声音的来源。

几步之外,李昀倚靠着龟裂的土墙瘫坐着,头无力地垂在胸前。他半边身子都被暗红的血迹浸透,肩胛处被短刃撕裂的伤口狰狞外翻,右肋下那道被能量细丝擦过的伤痕也在不断渗血。最致命的,是胸口那处微微塌陷的掌印!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血沫从口鼻中溢出,将他苍白如纸的下颌染得一片狼藉。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世子要死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张立红从混乱的信息泥沼中彻底拉了出来!什么星图、残骸、符文、光之女……全都变得无关紧要!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命悬一线的男人,才是此刻唯一重要的存在!

恐惧、担忧、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之痛,瞬间压倒了脑海中的混乱。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李昀的鼻端。

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气息拂过指尖,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张立红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迹,流下两道狼狈的痕迹。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世子!世子!醒醒!李昀!”她带着哭腔,声音嘶哑地呼唤着,轻轻拍打他冰冷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让她心头发颤。

李昀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琥珀色的眼眸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里面充满了血丝和涣散的光芒。他模糊的视线似乎花了点时间才聚焦在张立红布满泪痕和污迹的脸上。

“立……红……”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几乎是用气音挤出来的,“你……没事……就好……”他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别说话!别动!”张立红慌忙用手去捂他渗血的嘴角,入手一片温热的黏腻,让她心慌意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巷子另一头,影七蜷缩在地的身影还在微微抽搐,抱着头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嘶鸣,七窍流血的模样恐怖骇人,显然意识遭受了重创,暂时失去了威胁。但那状态能维持多久?影卫的恢复力有多恐怖?她不敢想!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给世子处理伤口!

她的目光落在巷子口,那里还倒毙着一匹被能量细丝割断前腿的黑马,另一匹被割喉的马尸就在不远处。行囊和水囊散落在地上。她挣扎着站起来,忍着浑身的酸痛和脑海中残留的针刺感,踉跄着跑过去,飞快地捡起散落的水囊和一个看起来装着药品的小皮袋。

“世子,坚持住!我们得走!”她回到李昀身边,咬紧牙关,试图将他沉重的身体架起来。李昀比她高大沉重得多,又身受重伤,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试了几次,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冷汗,才勉强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他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往巷子更深处挪动。每走一步,李昀沉重的身体都压得她摇摇欲坠,他压抑的痛哼更是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立红感觉自己的力气快要耗尽,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时,狭窄破败的巷子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荒凉的、长满枯黄杂草的野地,远处影影绰绰似乎能看到低矮的屋舍轮廓,像是一个废弃的村落。

天边已泛起一丝灰白,长夜将尽,但晨雾弥漫,寒意更甚。

张立红几乎是用最后的意志力,支撑着李昀沉重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湿冷的荒草,朝着那片废弃村落挪去。寒风卷过旷野,吹动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也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冷得刺骨。李昀的身体越来越沉,体温也在快速流失,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前,她拖着李昀挪到了一间看起来相对完整、用土坯垒成的废弃小屋前。木门早已腐朽脱落,里面黑洞洞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

张立红小心翼翼地将李昀安置在墙角相对干燥的地方。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胸口那塌陷的掌印触目惊心。

她顾不上休息,也顾不上小屋的肮脏和寒冷。她颤抖着手,打开那个从马匹行囊里找到的小皮袋。里面东西不多,但足够救命:一小瓶金疮药粉,散发着辛辣的药味;一小卷干净的棉布;还有几根银针和一小团丝线(显然是用来缝合伤口的)。

张立红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和手抖。在现代,她连杀鱼都不敢看,更别说处理这么恐怖的伤口。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李昀被血浸透、黏在伤口上的衣襟。狰狞的肩伤和肋下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而胸口那处塌陷,更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下面的肋骨断了几根,有没有伤及内脏。

她用清水(幸好水囊没破)小心地冲洗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土,动作尽量轻柔,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牵动了伤处,引得昏迷中的李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张立红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继续。她拿起那瓶金疮药粉,回忆着电视里看过的场景,将辛辣的药粉均匀地洒在肩头和肋下的伤口上。药粉接触创面的瞬间,李昀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张立红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揪。

接着是最艰难的部分——缝合。她拿起银针,手指冰凉僵硬。她看着那翻卷的皮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行!她不能退缩!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模仿着记忆中模糊的缝合手法,笨拙而颤抖地,一针、一针地将那狰狞的伤口勉强拉拢在一起。每一针下去,都像是在自己心上扎了一下。汗水混合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滴落。

处理完这两处外伤,面对那塌陷的胸口,她彻底束手无策了。她不懂正骨,更不敢乱动。只能将最后一点金疮药粉撒在掌印淤青最重的地方,然后用那卷棉布,小心翼翼地将他上半身的伤口尽可能地包扎固定起来。

做完这一切,张立红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几乎虚脱。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气。看着李昀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靠在墙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然而,就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脑海中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混乱碎片,如同不甘寂寞的幽灵,再次悄然浮现。

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某个相对清晰的片段,如同沉船后漂浮上来的残骸:

一片狼藉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舱室内部。扭曲断裂的管道冒着滋滋的电火花。地板上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蓝色液体。一个穿着破损银色紧身制服、身材修长窈窕的身影,背对着她跪倒在地。那身影有着一头流瀑般的银色长发,发丝间似乎有细碎的流光闪烁。她的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腹部,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玉扣!那玉扣的样式,与她手中这枚碎片的本体,几乎一模一样!

紧接着,一个充满痛苦、疲惫却又带着无尽决绝的女性声音,仿佛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说的是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音节奇特而冰冷。但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张立红却诡异地“理解”了其中蕴含的、最核心的意志碎片:

“核心……权限……失控……必须……分离……封存……坐标……”

“警告……污染……扩散……落星……”

“传承者……找到……钥匙……阻止……”

最后的几个字音,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悲壮和希冀,如同烙印般刻入张立红的脑海深处:

“为了……方舟……”

画面和声音戛然而止。

张立红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额头上布满冷汗。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枚已经变得温凉、光芒彻底内敛的玉扣碎片静静躺在那里。

刚才那是什么?那个银发女人是谁?她说的“方舟”、“核心权限”、“污染”、“落星”……还有那枚完整的玉扣……这一切,和她手中的碎片,和世子要寻找的东西,和宋清远口中的“权限”、“钥匙”,到底有什么关系?

“落星谷……”她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沉重的锚点,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低下头,看向身边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李昀。他紧锁的眉头,苍白的脸,染血的衣襟,无一不在诉说着此刻的脆弱和凶险。前路茫茫,追兵随时可能再来,世子重伤垂危,而她的脑海中,还塞满了无法理解的谜团和混乱的信息。

巨大的无力感和迷茫感再次将她笼罩。她该怎么办?她一个只知道看帅哥、做白日梦的“腐女”,怎么就被卷进了这样一场充满了血腥、阴谋和超越时代秘密的漩涡之中?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之间,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冰冷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几乎要将她压垮。然而,掌心紧贴着那枚温凉的玉扣碎片,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闪过那个银发女人最后决绝的眼神,以及世子昏迷前那句微弱却清晰的“你没事就好”……

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火苗,在她冰冷绝望的心底,悄然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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