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手指悬在键盘回车键上时,后颈沁出薄汗。
他盯着屏幕上刚校对完的文章,标题《豪门千金自曝被继母长期控制》在暗夜中泛着冷白的光,像把淬了毒的刀。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沈清棠发来的消息:“周主编,我信你。”
他喉结动了动,按下回车。
零点整,娱乐头条的官方账号准时推送。
林婉如正在私人美容院做脸,美容师刚把冰锤按上她的眼周,手机突然炸响。
助理小吴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女士,您快看看娱乐头条——”
她扯下敷在脸上的海藻面膜,屏幕里的文字刺得眼睛生疼。“被下药”“锁急救箱”“长期精神控制”这些字眼像钢钉钉进太阳穴,她抓起茶几上的红酒杯砸向墙面,玫瑰色的酒液顺着壁纸上的暗纹流成血痕。“联系平台!
让他们立刻撤稿!“她踩着细高跟在地毯上打转,真丝睡裙下摆扫过碎玻璃,”否则...否则就告他们诽谤!“
但回应她的是平台客服机械的女声:“经核实,用户提供的医院检测报告与证人证词均真实有效,不符合撤稿条件。”
林婉如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同一时间,沈清棠窝在公寓沙发里,盯着手机屏幕轻笑。
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半凉的杨枝甘露,吸管被咬出个歪歪扭扭的豁口——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小林,投票链接准备好了?”她转头看向缩在电脑前的男生。
小林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他镜片上跳动:“已经设置好,选项二用‘路人甲’当陪衬,数据不会显得太刻意。”他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现在娱乐头条的评论区已经炸了,我这就把投票链接顶到热评第一。”
沈清棠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发布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前世的她总在等,等渣爹良心发现,等林婉如露出破绽,结果等来的是雨夜的车鸣。
这一世,她要做那个掀桌子的人。
两小时后,小林突然吹了声口哨:“姐,投票破百万了。”他转过电脑屏幕,柱状图里“林婉如”那一栏红得刺眼,占比92.3%。
沈清棠凑近看,最热门的评论是:“当年说清棠有精神问题的通稿,怕不是林婉如找人买的吧?”
她摸出手机给老周发消息:“该第二波了。”
林婉如的公关团队熬了整宿。
当她在镜前系珍珠项链时,助理举着平板汇报:“热搜第三是#沈清棠投票#,第四是#林婉如焦虑症#...夫人,要不我们开新闻发布会?”
“闭嘴!”林婉如扯断项链,珍珠滚了一地。
但她很快对着镜子调整表情——素色真丝套装,微卷的长发,眼角恰到好处的泪痣。
她要做全天下最委屈的母亲。
新闻发布会现场,镁光灯像暴雨般砸下来。
林婉如扶着讲台,声音发颤:“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清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她抬头时,眼角的泪在灯光下闪着碎光。
后台监控屏前,沈清棠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
她能看见林婉如喉结的颤动,能看见她攥着讲稿的手指泛白——这是前世她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的“母亲”形象,每一滴泪都是精心计算的催泪弹。
“三、二、一。”她按下发送。
发布会现场的大屏幕突然黑了一瞬,再亮起时是段录音。
电流杂音里,传来林婉如的声音,比台上温柔的语调尖了三度:“这次必须让她——”
“啪!”林婉如的手重重拍在讲台上,麦克风发出刺耳的蜂鸣。
她盯着大屏幕,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妆面在冷汗里晕开一道细纹。
台下记者已经举着话筒喊起来:“林女士,这是您的声音吗?”“录音里另一个人是谁?”
沈清棠关掉直播,手机屏幕还亮着,最新一条未读消息是小林发来的语音:“姐,录音里那个女声...像沈曼云。”
她捏着手机笑了,窗外的晨光透过纱帘洒在脸上。
前世林婉如和沈曼云在阁楼密谋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沈曼云涂着玫红指甲油,林婉如端着咖啡杯说:“这次必须让她...”
但这一世,她们的阴谋,该见光了。
新闻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还在闪烁,林婉如的粉底已经顺着冷汗在下巴洇出两道灰痕。
她盯着大屏幕上跳动的声波曲线,喉间像是塞了团浸了酒的棉花——那确实是她的声音,那天在阁楼里,沈曼云的玫红指甲敲着檀木窗,她端着蓝山咖啡说“这次必须让她精神崩溃”时,连咖啡杯沿的水渍都和记忆里重叠。
“林女士,您说清棠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但录音里您说的‘她’是否指沈清棠小姐?”
“林女士,沈曼云女士与您是什么关系?”
记者的提问像冰雹砸在她头顶。
林婉如的指尖掐进讲台边缘,指甲盖泛出青白色。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是...这是恶意剪辑!”可尾音却泄了气,像被扎破的气球。
助理小吴想上来扶她,被她一把甩开,真丝袖口在台沿勾出条细缝。
台下突然有人举起手机:“看微博!沈清棠刚刚发了完整录音!”
林婉如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摸出手机,屏幕里沈清棠的配文刺得她眼睛生疼——“看,连哭戏都是提前排练好的。”录音时长显示三分十七秒,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明远最近总往老宅跑”开始,到“必须让她在老爷子面前失宠”结束,每一个字都像钢针,把她精心塑造的“慈爱继母”面具扎得千疮百孔。
“够了!”她抓起手包砸向大屏幕,玻璃碎裂声混着记者的惊呼。
小吴终于扶住她发颤的腰,真丝裙角扫过满地碎玻璃,有片尖刺扎进她脚踝,血珠渗出来,在象牙白的丝袜上晕成小红花。
同一时间,沈清棠的公寓里,小林的键盘敲得噼啪响:“姐,热搜前十占了七个!
#林婉如恶意剪辑#被顶到第二,但#沈清棠完整录音#已经断层第一了。“他推了推眼镜,屏幕上滚动的评论像浪潮,”你看这条,‘当年说清棠有精神病的诊断书,怕也是林婉如找人伪造的吧?
’点赞三十万了!“
沈清棠蜷在沙发里,指尖摩挲着手机壳上的贝壳纹路——这是前世车祸前最后一次去海边捡的,当时她还在幻想林婉如会来接她回家。
现在贝壳磨得发亮,像她此刻冷静的心跳。
手机突然震动,是沈明远的来电,备注还是刺眼的“爸爸”。
她按了接听,对面传来压抑的怒吼:“立刻回老宅!”
老宅的红木大门在身后合拢时,沈清棠闻到熟悉的檀香味。
前世她总觉得这味道庄重,现在只觉得讽刺——这里每一件家具都沾着林婉如的算计。
书房门虚掩着,她听见沈明远摔茶盏的声音:“你非要把你妈逼到绝境吗?”
推开门,沈明远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像座发黑的石雕。
他转身时,沈清棠看见他鬓角的白发比前世多了许多——前世她被赶出门时,他也是这样站着,说“你太让我失望”。
“爸,”她把文件袋放在檀木书桌上,“她不是我妈,也从来不是你的妻子。”
沈明远的瞳孔骤缩:“你胡说什么?”
“看看这个。”她推了推文件袋,封皮上“婚前财产协议”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林婉如嫁进沈家前签的,上面写着‘若无子嗣则自动离婚’。”
沈明远的手在发抖。
他抽出协议的瞬间,沈清棠看见他后颈的青筋跳了跳——那是他动怒的前兆。
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血色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协议末尾的签名栏,林婉如的名字龙飞凤舞,旁边的公证章红得刺眼。
“不可能...”他嗓音发哑,“我们有结婚证...”
“结婚证是真的,”沈清棠指尖敲了敲协议第二条,“但这条写得清楚:若婚后十年无子女,协议自动生效,婚姻关系解除。
林婉如嫁进来十二年了,您和她有孩子吗?“
沈明远的手指捏皱了纸页。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他突然抓起协议往地上摔:“你到底要什么?
钱?
还是沈家的地位?“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沈清棠弯腰捡起协议,动作不紧不慢,“比如,被抱错十八年的人生,比如,被污蔑偷窃的家传珠宝,比如...”她抬眼看向沈明远充血的眼睛,“您作为父亲,该给我的公平。”
她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
回头望去,沈明远正把协议撕成碎片,碎纸片像雪片落在他脚边。
他喘着粗气,额角的汗滴在领结上:“滚!
永远别再回来!“
沈清棠走到玄关时,听见书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摸出手机,小林的消息跳出来:“姐,林婉如的公关团队联系我了,说要谈‘和解’。”她笑了笑,回了个“拒”字。
而此刻的林婉如正缩在公寓飘窗上,手里攥着半瓶安定。
小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夫人,网上都在说您‘戏精’,公关部建议...建议对外宣称您因压力过大患上焦虑症...”
林婉如的指甲掐进玻璃瓶颈,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流到手背。
她望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突然笑了——前世沈清棠被车撞死后,她也是这样笑着在墓园烧协议。
这一世,她绝不会输。
夜色渐深时,沈清棠站在公寓阳台上,望着远处沈家老宅的方向。
风掀起她的发梢,她摸出手机,给傅景行发了条消息:“明天陪我去珠宝行?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楼下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她心跳的节奏——这一局,才刚刚开始。